第二十七回  受孕子母河

唐僧师徒向西走了多时，这时候已经是早春天气，只见沿途桃红柳绿，燕舞莺啼，正是春回大地，万物更新。一天他们正在赶路，忽然遇到一条小河，清水澄澄，寒渡湛湛。悟空指着远处说：“我看那里有人家，一定是摆渡的。我去看看好过河。”悟空来到船边问：“你是摆渡的吗？”一位中年妇女回答说：“是。”悟空又问，“你艄公为何不在？却是你一个婆婆家撑船？”妇人微笑不语，悟空扶着师父和师弟上了船。那妇人撑开船，摇动桨，不一会儿就送他们过了河。唐僧口渴，要八戒到河中舀了碗水，喝了少半。八戒也渴了，将剩下的水都喝了。师徒们继续上路，不上半个时辰，唐僧在马上直喊肚子痛，接着八戒也喊肚子痛。沙僧说：“想必是因为你们刚才喝了冷水了。”话音未落，唐僧就喊：“哎哟，疼得紧！”八戒也喊：“疼得紧！”他两个腹痛难忍，渐渐肚子大了起来。用手摸时，好像有血团肉块不住地在肚子里动弹。悟空说：“师父，前边有个卖酒的人家，我们去化些热汤吃，买些药与你们治肚子疼。”唐僧听后点头答应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村舍口，于是走下马，看到门外有一个老婆婆。悟空上前打听道：“婆婆，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。我师父乃唐王御弟，他因为过河时喝了些冷水，觉得肚子疼痛，想向婆婆讨些热汤喝。”话音刚落，那婆婆便哈哈大笑，说：“你们在哪边吃水来着？”悟空回答道：“是在东边的清水河吃的。”那婆婆笑道：“这可出笑话了。我们这里乃是西梁女国。我们这一国全是女人，没有一个男子，你师父吃的那水是子母河里的水，喝了这水便觉腹痛有胎。三天之后，他到迎阳馆照胎水边照照，若照出双影便是怀胎了，就会生出孩子。喝热汤是没有任何作用的。”唐僧、八戒听了大惊失色，道：“婆婆啊，你这里可有医家？教我们去买一剂堕胎药吃了，打下胎来吧。”那婆婆说道：“有药也无济于事。我们这正南有一座解阳山，山中有一个破儿洞，洞里有一眼‘落胎泉’。只有喝上那泉里的一口水才能解了胎气。”悟空松了一口气，说：“那就好，我这就去取水。”谁知，那婆婆又说：“如今取不出水来了。因为来了一个道人叫如意真仙，把那破儿洞改作聚仙庵，护住落胎泉的泉水不肯给人。如果有想求水的人，必须送厚礼他才给一碗。你们这些穷和尚，哪里有钱送礼？不如把孩子生下来算了。”悟空说：“婆婆，这里离解阳山有多远？”婆婆道：“有三十里。”悟空对唐僧、八戒说：“好了，请你们放心，待老孙取些水来给你们喝。”

那婆婆端出一个大瓦钵递给悟空，说：“拿着它去，多取些回来。”悟空接过瓦钵，驾云而去。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座山头，在背阴处有一所庄院，还时不时听到狗叫的声音。悟空来到门前，见一个道人盘坐在绿茵之上。悟空放下瓦钵，走近道人，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，那道士自称是如意真仙的大徒弟，问大圣带来多少礼物。大圣说：“我是过路的僧人，没有礼物。”道人笑道：“你这人好傻，我老师父护住此山泉，并不白送人水喝。你回去弄礼物吧，不送礼别想弄水！”悟空不慌不忙地说：“你去说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，他必然做个人情，说不定连井都送给我呢！”那道士只得进去通报。里面的如意真仙一听到孙悟空这个名字便怒从心上起，于是急忙起身下床，换上道服，取了一把如意钩子，跳出庵门叫道：“孙悟空在哪里？”悟空回答说：“贫僧便是孙悟空。”如意真仙笑道：“你真的是孙悟空？”悟空道：“老孙正是。”真仙问：“那你可认识我吗？”悟空说：“我保唐僧西天取经，这多年登山涉水，把那些小时的朋友忘了不少。刚才听说您就是如意真仙，这才认识。”那真仙道：“你走你的路，我修我的真，你来访我干什么？”悟空说：“因我师父误喝了子母河中水，腹疼成胎，特来拜求落胎水，解救师父之难也。”如意真仙怒目道：“你的师父可是那个唐三藏吗？”悟空说：“正是。”真仙又问：“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圣婴大王吗？”悟空道：“见过，他不就是红孩儿嘛，怎么了？”真仙道：“我是牛魔王的兄弟，红孩儿是我的侄子，家兄来信告诉我，说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把红孩儿害了，我这里正没处找你报仇，你倒来寻什么落胎水！”悟空忙说：“大仙错了，令兄与我结为兄弟，红孩儿现随菩萨做了善财童子，我等且不如他，怎么说害了他呢？”真仙喝道：“泼猴，你说我侄儿是自己为王好，还是给人为奴好？你要是三个回合能打败我，我就给你水；打不过，就把你剁成肉酱给我侄儿报仇。”那真仙哪里是悟空的对手，与悟空斗了十几个回合，打不过悟空，倒拖着如意钩逃走了。悟空不去追赶，想着赶快寻个吊桶打水，不料被那真仙赶到，用如意钩子把大圣钩了个嘴啃地。悟空大怒，爬起来双手抡棒，没头没脸地打上去。真仙不敢迎战，逃跑了。悟空要取水，可是没有吊桶，又怕真仙捣乱，心想一个人又要打仗又要弄水看来太困难，不如回去拉个帮手。于是驾云回去找帮手。

走到村舍门前，悟空唤来沙和尚，又向那婆婆借了一个吊桶和一条绳索，两个驾云又来。到了庵外，悟空吩咐沙和尚道：“你将桶和绳索拿好了，暂时先躲起来，等到我和那真仙交战的时候，你趁机进去取水。”吩咐完之后，悟空手持铁棒，大叫开门，将如意真仙引出。悟空故意和真仙打斗，沙和尚趁机提着吊桶闯进门去，将桶向井中满满地打了桶水，走出庵门，驾起云回到村舍。大圣见沙僧得手，便对那真仙说：“俺老孙本想把你斩尽杀绝，一来你不曾犯法，二来看在令兄牛魔王的面子上。先头来，我被你钩了几下，未曾得水。这一回，我来了个调虎离山之计，哄你与我打斗，我师弟把水取走了。现在饶你这条命吧！”可是如意真仙不肯停手，仍来与悟空打斗。悟空不得已只好一棒把他打倒，将如意钩折断，驾云而去。猪八戒腆着个大肚子靠在门坊上哼哼着，看到悟空、沙僧回来了，忙问道：“猴哥，弄来水没有？”沙僧忙说：“水来了，水来了！”那婆婆说：“这水却是难得！喝一口就可解胎。”唐僧、八戒一人喝了一杯水，一顿饭的工夫，两个人腹中绞痛，忍不住要解手，那婆婆立刻取来两个干净的桶让他们两个方便，几次之后，两个人才感觉肚子不痛了，渐渐消了肿胀，化掉了血团肉块。八戒觉得肚子空，婆婆又煮了些白米粥给他喝。唐僧和八戒打了胎气，剩下的水给了那婆婆。婆婆高兴地说：“这桶水够我的棺材本了。”第二天天一亮，师徒们谢过婆婆离了村舍。唐僧骑上马，猪八戒牵着马，沙和尚挑着行李，悟空前边引路，继续西行。